Arm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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斫颈吻水

“人在濒死时脑海中会闪现走马灯,他记忆中最重要的场景会如影片一样一页页翻过。当路德维希沉浸在冰冷的湖水中时,死神已然温柔而残忍地向他张开了怀抱,他被满眼的碧蓝吞没,一点点坠入通往世界彼端的深渊。他闭上眼,流水亲吻他的面颊,扼住他的咽喉,在一片昏暗之中,他的眼前开始浮现一幅幅他最熟悉的画面。他看到了陪伴自己长大的宫墙,看到了绿茵场上奔跑的骏马,看到了加冕日那天灰色的天空……看到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手,那缠绕着绷带的手。”
 

路德维希-均指维尔斯巴赫王朝的路德维希二世。

“卡斯珀”-指符腾堡王国。

约阿希姆·维登斯坦-指巴伐利亚王国,德语为拜仁(Bayern)。

国人情节有。我暂时不知道这对该怎么起名。

一个被工业革命和德意志统一潮流打败的破碎国王和他的国。不怎么高兴的故事。


1.

     他在窗前坐下,窗户对面是为“来自上头的麻烦”而争吵不休的议会。他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母。

“亲爱的符腾堡:

      他回不来了。

      这次并非又是普鲁士佬的阴谋。是我,是巴伐利亚自己将他的国王逼至了末路。是约阿希姆·维登斯坦背叛了路德维希。卡斯珀,就像以前一样,我们再度成为了罪人。我无法将此事告诉教堂里的神父,这件事从人类的角度上来说太大,从我们的角度上来说又太正常不过。我对这种无力感抱有深深的憎恶。到最后,他的梦也被建成了那种供人观赏的模样……

     抱歉。就到这里,我无法再写下去了,否则除了信上的文字,还会有什么其他东西一起流出来。回信告诉我你的近况。

     愿天父怜悯、宽恕祂的孩子。阿门。

巴伐利亚

同时,你的约阿希姆”

2.

     即使二十多年过去,路德维希仍然记得他第一次见到拜仁的每一个细节。一个和他差不多岁数的青年人,暗金色短发,穿着有绶带的军装。他不会忘记拜仁的灰眼睛:当太阳落下,天空中便只剩下那种灰。年幼的他曾经试图从窗玻璃上擦去,然而是徒劳。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那一定是天堂的颜色。至少,路德维希在他的国家眼里真真切切地看到了理想的归宿,伴随着一个荒唐的想法蔓延开来,他的拜仁是否会有着希腊血统。

     随后,拜仁走上前去,他那种完美的仪式感和礼节让小国王倍感舒适又感受到现实的深深残酷。路德维希清晰地看到国家右手上缠着的绷带,一枚小型的十字架挂坠也缠绕在上面。早就看出对方的心思,约阿希姆轻声道:“不过是被卡在墙里的剑划伤了,殿下。我希望您决斗的时候永远要小心。”这是第一句提醒他怎么样做个男人而不是恭敬赞美的话。虽然身处这么多人之中让他很不适,无法再近距离和国家交流写什么,他还是觉得两个人之间有着无可阻挡的相互吸引力。直到加冕结束,拜仁陪伴着他,在他有心为之的拘谨下不得已说出:“直接叫我约阿希姆,殿下,我诚恳地请求您。数百年来您家族的国王们都是不假思索这么做的。”18岁的路德维希对此颇为高兴,不仅因为获得了国家的人类名字,还因为发现了约阿希姆是一个无法忍受凝重气氛的人。他所爱的一切终于鲜活起来,拥有起笨拙的缺陷,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驱使他一步步去征服。

    后来路德维希才知道,那手是被新制造的机器所伤。并且直到沉浸在冰冷的湖水里,路德维希所想起的拜仁还是手上缠着绷带的那个。

    四十岁的他吸了一口烟,面对月光,他继续回忆。

    在他面前,拜仁几乎总是个陪伴者,好像一个称职的副官。在过往的政治生涯中发生了太多事情,几乎可以说没一件是好事。他钟爱的骑马散步,有时也不得不因为国事而中断。而此时他的拜仁总会出现在他身边,骑着马绕过一圈,用他天堂的明镜注视着国王说我们可以回慕尼黑了吗殿下。路德维希讨厌慕尼黑,但他就是没法拒绝。他曾试图诉诸先祖的智慧,然后在积满灰尘的图书馆文件里找到日记本发现那些人也同样提到过约阿希姆的名字。至少约阿希姆并没有骗他。这些文字中或有战友之情,或有友谊有亲情,也有路德维希的感情。一种没由来的恐惧感袭击了他,他合上书本:这些故事的作者已经都是死人了——而他们提到的名字却一直随着历史流传在维尔斯巴赫家人的口中。他像受惊的雉鸟一样逃出了图书室,在黑暗的回廊中寻找他的国家。

    他在拐角处捕捉到了约阿希姆的影子。想到这里可能有别人路过,路德维希很快就把自己刚刚的惊恐表情咽进肚子里。他总是习惯这样。他的步伐恢复成了惯常的从容的,国王的步子。约阿希姆的朝他走来的动作也是这样不紧不慢。


拜仁所不知道的是,国王的心脏已经雀跃向了他的怀中。


两个人的身份和骄傲都不许他们再作出什么进一步亲密的举动。谁该来开头呢?一般来说是约阿希姆。然而这次他也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国王表面看上去镇定,实际上一定经过了一个混乱不堪的夜晚。路德维希的卷发忘记梳理了,穿的外套起了皱褶,皮鞋上的泥点说明他是急匆匆下了车,赶到约阿希姆的住处的。犹豫许久,他决定从接过国王手上捏着的帽子开始。同时他的唇瓣微微张开……一个音节被突兀地扼在喉咙里。被另一个柔软的东西覆盖了上去。没有排斥也没有挣扎,只不过力道轻得不像一次接吻。路德维希甚至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碰到对方就很快离开了,因为他想看拜仁的反应。出乎他所料的是,这样的举措似乎并没有惹恼对方。他的拜仁甚至笑了;这让他既暗自欣喜又恐惧。约阿希姆只以为他在恶作剧,这让他灵魂里住着的小皇帝颜面扫地。

     路德维希闭着眼睛,那份触感让他苦苦思索,却始终寻找不到。太浅了,太短暂了。就像一只天鹅的羽毛掠过水面。希望破灭后,他终于肯从赫尔伦基姆泽宫的阳台上返回温暖的室内。那些咒语又开始萦绕着他,那些关于“疯王”和“癫狂的路德维希”的流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他曾经也试图问过约阿希姆,但一看到后者便失去了勇气。约阿希姆对于谣言从来都只有两个选择:决斗和接受。而路德维希一个都做不到。他一点也不为阳台上的凉风而感到寒冷,这是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国王的白皮裘。现在,路德维希二世穿着属于他的礼服,甚至拿出了王冠。他整个人深陷在座位里,像一个漏了气但仍颇具威严的气球人。

     约阿希姆从门后面突兀地出现。他甚至没有敲门。路德维希从阴影里看见他,苍白的额头上落着汗珠。自从路德维希被宣称患有精神病被限制活动,约阿希姆就不止一次地来看望过他,有时带着的表情或可称为“愧疚”。路德维希不理解,也不希望这样的表情出现在约阿希姆的脸上。同样的,约阿希姆看到他,其实也相当不情愿。他费尽全力不去看殿下的眼睛,担心自己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若是换了以往,面对这样戏剧化的场面他也不会紧张。殿下从小就喜欢扮演各种各样的角色,有时是勇者,有时骑士。约阿希姆会走过去,拉起这只小雏鸟,帮他把过于沉重的王冠放在一边。可是现在他不可以这样做,他告诉自己,国王已然成为巴伐利亚的负担,连着他的赫尔伦基姆泽,林德霍夫和新天鹅堡。拜仁是来讨论最后一个的,是的,来讨论路德维希的理想。那座城堡已经初具雏形,雪白,高耸,优雅。新天鹅堡的建造就像路德维希如何地在他眼前成长起来,成长到和他一般高大,身材变得挺拔,眼睛变得炽热而闪亮。约阿希姆很快整理好措辞……他自以为的。他一开口,所有的理性询问都变了调。他已经做了一切努力了,而就算是路德维希半带敷衍的哼声也能激起他内心的毁灭欲。路德维希就像拜仁在这个时代一个抹不去的黑点,他们的对话最后甚至演变成争吵。王冠落在地上,曾经年轻的国王激动地站起来推搡起他的国家。路德维希只是想让他的拜仁收起那套不属于他的,敌人灌输的说辞。而约阿希姆滑步,侧身,让他的雏鸟扑了个空。

    ……他最后还是心软了,因为路德维希久久没有自己爬起来。这次约阿希姆是半蹲了下来。然后他闭上了眼睛。国王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在最绝望的时刻。这应当是一个如同二十多年前一样轻柔的吻;然而,国王并不止于此。拜仁姿势别扭地要站起来,在试图逃离中达到了他一开始俯下身的目的。路德维希用手掐住约阿希姆的后脑勺,通过亲吻他仿佛想要把什么东西传递过去。约阿希姆尝到了国王口中葡萄酒的味道,还有国王腐烂的牙齿。他被这种强迫感压不过起来,缺氧,思维掉进一个深坑。路德维希所不知道的是,他有时也可以很健忘。他似乎忘记了,约阿希姆在他小时候假装是皇室侍卫与王储交往过密,曾经陪他玩过家家游戏,亲吻过孩子的面颊。那是一个比起现在还是过去都单纯的吻,是国家热爱他的子民。然而,路德维希在加冕的时候彻彻底底地忘了约阿希姆。拜仁睁开眼睛,他看到一只掉光白羽毛的天鹅。他推开路德维希的肩膀,本身他的力量就允许他在一开始退出。他没有……他只是没有这么做。他终于忍不住又笑了,不论是为国王还是为自己。

     他说:“您是多么深爱这份权力和宝座。”眼眶带着一圈缺氧的的红。

     彻底剥尽了天鹅的最后一根羽毛。

     巴伐利亚离开了,被月光,和拥有月亮的国王注视着。在窗台边,月亮王的口中喃喃自语,如同一个婴儿刚刚学习语言,Bayern,B-a-y-e-r-n。

     ……肉体是阻隔我们唯一的界限。他忽然如此想到。

3.

     随着水涌入他的嘴、耳朵,全身上下每一个孔,他在浑浊不堪的湖底泥块中看见他的心理医生的脸,以一种比他更快的速度沉底。那是一种怎么样的脸?他不知道。在他脑海中疯狂滋长出现的只有约阿希姆的面庞。他又想到阿尔高连绵的群山,还有这个斯坦恩贝格湖。他想,太好了,这些都是他的拜仁。

    他们最终幸福地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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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头的文字是朋友写的,太美了,我用三千字给他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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